古西與召南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建立了盟約，而良東一直都是有些提防召南國的，本以為這次古西會連同召南一起對良東出手，卻沒曾想兩國都按兵不動，反倒是中原派了來使到良東示好。這本是可貴之事，可當局者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多放在心上，除了禮節要比一般的來使上乘一些，其餘都照舊。因為這件事，賀太守極為不滿，宣召伏玉懷才之事上表，結果卻被打壓下來，讓他在家裏好好“歇息”兩天。這倒是給了趙峰不小的打擊，息率再三，還是把自己寫的折子好好放置了起來。

“良東又要變天了呢。”言小瑤走在屋檐下的時候喃喃自語道。外面在下著雨，淅淅瀝瀝地，屋檐上的水集結墜落下來，滴在已經有一個小坑的石板路上滴答一聲，水面上，趙峰本來有點震驚地神色恢覆了平常，笑著說，“言姑娘還真是觀察的仔細呢。”

那之後，單銘去問過趙峰關於易主的事情，趙峰一點也沒有隱藏地說，要不是你的妹妹，我不可能會動那樣的念頭。

雖然言小瑤並沒有聽到這句話。

等了兩個月，久北跟良東終於再次開戰，這一次卻與之前不同。久北的士卒軍隊臉沫水的一半都還沒有走過，沒有任何情況說明，良東就知道這來自沫水的船只是敵船而非商船。詔書下達，調集了邊城的將士以及四方軍隊，以極快的速度抵達，在邊界進行防禦，也派出了直接去沫水迎戰。這次的仗沒有多少人擔心，因為良東人被水圍著繞著，乘船的時候總要多一些。

言小瑤把東西交給顧盛良的時候，問他或許久北不是自己要打進來的，而是良東的人要自取滅亡。

顧盛良在眾多書卷之間抽空隙看了她一眼：你想得太多了。

於是言小瑤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，還跟顧盛良舉例，說到那日的事，甚至有些憤憤不平。“那不是明擺著街頭的人是良東的人嗎？”言小瑤問道。顧盛良實在受不了她站在自己身邊說了一大堆，於是擱下筆，說了句“我就是接頭人”，之後言小瑤不可置信的眼神讓顧盛良長長嘆了一口氣，“好吧，我騙你的。不過就你這態度，看起來是還沒有反省到位，要不我把你送到議事他們那裏去，你們好好談談？”言小瑤回神，連忙擺手說不。

“我來是想感謝你來著，要不是你，我或許會被鷓鴣把雙腿都打廢，是你救了我一命，也救了重山的那些兄弟。感覺你已經搭救過我好多次的樣子，從當初在澤城的時候開始……”

“你要感謝我嗎？”顧盛良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，“那以身相許怎麽樣？”

言小瑤睜大了眼睛，看著顧盛良，頓了頓道：“對不——”

“啊，行了，你別說了。”顧盛良突然提高了聲音，打斷了言小瑤正要說出口的話。“反正你們言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，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我，不是麽？”顧盛良說完這話，自己自嘲地冷笑了一聲，之後又低頭去翻閱手上的東西，聽得言小瑤渾身一顫，沈默著沒再開口。

言小瑤不是沒有恨過四方通，可更多的是對自己當日出的主意而後悔，不過她已經花了很多的時間來冷靜反思了，只是沒想到四方通在這件事情上比她還要不能釋懷。言家已經算是很幸運，因為懼怕皇家而且人微言輕，許多百姓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交出去，無論是做奴仆，做小妾，還是去充軍，甚至是因為錢財的匱乏而被像貨物一樣地買走，沒有任何選擇和自由。有的官員因為一些小的過節的失誤，就會被降職或是直接罷黜。可是言家，人活下來了，家也還在，也沒有什麽可埋怨的，怪只怪自己當初忘記不要沾染皇家私事。

“沒關系的，都過去了，沒什麽可後悔的，也沒什麽可傷心的。”言小瑤裝作滿不在意得對四方通說。

“沒什麽可後悔的？”顧盛良擡起頭來，“那你們為什麽到現在都不去見你們的父母？就算你被除名，你大哥入贅了單家，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呢？難道不曾向你打聽過雙親之事？”顧盛良說著，嘴角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意，“何況，你明明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。”

“不，不是的，他們問我了，可是我沒說。”言小瑤不動聲色地回答道。

顧盛良一下子笑出聲來，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，“他們問你？可據我所知，這位置還是你弟弟告訴你的，你妹妹也知道這件事。”

“顧盛良。”言小瑤沈著聲音喊了一聲，聽起來很是生氣，“言家的事情已經跟你沒關系了，半點也沒有。”

屋子裏瞬間只留下冷冷的白光和一室沈默。

雲致被任命為少將軍的那天，瞿安陽並沒有到場，可能是去溫家了，可能是又去喝酒了，別人在旁邊閑言碎語，不過雲致倒是沒什麽在乎的。就只有一紙詔書，與一塊符令，其他的什麽都沒有。雲致在開戰之前拜官，這意思不能在明顯。要是能立功，就正式讓他坐到這個位置上；若是不能，掛名一個少將軍的頭銜也是好的，在外人看來，久北的軍資又多了一筆。雲致對這件事並沒有多少的興趣，可這位置，非他坐不可。

左露為看到瞿安陽的時候還是有些吃驚，因為他從來都不會主動找到自己這裏來，除非是家中安排的小聚，否則瞿安陽即便是路過這裏都不會看上一眼。“來我這兒，有事？”左露為站在階梯上居高臨下地問。

瞿安陽把手上拿著的物件放下，端著笑意說：“我來祝賀你呀左家姐姐，你的未婚夫現在是個將軍了。”說的時候瞿安陽勾起嘴角，眼睛也彎了個微笑的弧度，端端正正站著，從上到下渾身都是一種溫順的氣息，倒是讓左露為有點恍惚。

左露為說：“前幾日瞿伯父已經差人來說過了，雖然有些急促，不過這件事我也料到過。怎麽，倒是覺得你很驚訝的樣子？”左露為看著瞿安陽，明明在經商方面頗有天賦，卻癡迷於兵家之事。她說不好瞿大將軍的決定是不是對的，不過讓他學商確實是用到位的。

瞿安陽輕輕笑了一聲：“驚訝？是啊，畢竟你跟大哥是一家人，我最後知道也很正常。”

左露為就那樣按著瞿安陽，沈默了一會兒，問道：“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？”

瞿安陽頓了頓，擡步往裏面走：“來壺酒吧。”

“你才十六歲。”左露為轉身，走在瞿安陽的後面說道。

“你十六的時候沒喝過？”瞿安陽在前面戲謔地問了一句，左露為也沒辦法辯解，也怪自己那時候讓他撞見，順便還餵了瞿安陽一點，可能就是這之後瞿安陽把她這兒當成喝酒的地方了。罷了，今天這酒就當是她左家給這個失意少年的慰勞吧。左露為在後面緘口不語，慢慢走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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